作者：廿一
她的谋划？
把弗兰搞乱然后卖个大价钱算不算？
帝国乱归乱，可只要大伙一起乱，不就没人找我麻烦了？
届时天下大乱，重归两百年前的纷争之世，她直接将弗兰的人才和财富卷回洛林大公领，关上门称王称霸、改姓洛林，专心钻研魔女之路静等混沌入侵即可。
可皇女实在不便直言，只好道：“即便我想当皇帝，和廷森家族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他们想参与皇权之争？那诺艾尔·廷森岂不是对我的下注了？”
“殿下果真料事如神呢。”伊雅娜说道，“但是，根据‘夜莺’这一年来的情报，早在数年前，您还在宫廷的时候，廷森家族便与皇太子一系有过私密接触。”
“是廷森的意思，还是高骑士内部的意思？”
“不确定，我们没有铁血十字会的成员，无法探听更深层的内幕。”
“事情更有趣了啊。”赫丝蒂娅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窗外的堇月冷笑。
她揣摩着廷森家族的态度。
其一，这帮家伙知不知道诺艾尔是蠕虫？其二，他们到底支持皇太子还是六皇女？
从夜莺的消息看，廷森家族恐怕看不上自己这位有着神圣公约背景的皇女。
神像袭击、云岭暴乱，似乎皇女一到云顶城，帝国和弗兰人的矛盾便瞬间激化。
这固然有天灾和帝国不当人的一面，可谁又知道，反对她的人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呢？
除非铁军眼瞎，否则赫丝蒂娅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在庆典当日，让几个热血青年将炼金炸药布置到神像上。
她来云岭是拥有一部分监理权的，同一时期，其余皇子皇女也在帝国各境学习或历练。
如果她对云岭的乱象视而不见，亦或束手无策，在皇帝心目中的评分可能急转直下。
而如果她死在叛军手中……
还好赫丝蒂娅知道正史，否则她真担心这些宵小的阴谋能对自己产生多大危害。
事实证貳明,灵只坝要武真的肯笼屠人,揪高骑士③总会想⑥办法帮{她⒐扫君清,障碍羊的。
赫丝蒂娅欣然颔首：“所以，我又多了一个收拾诺艾尔·廷森的理由。”
“殿下，事情还不明朗，如果我们草率处理诺艾尔·廷森的事，会不会与廷森家族产生不可调和的恩怨？最好将诺艾尔·廷森是蠕虫的事实告诉他们，然后……”
“你就是这一点不好，喜欢将主动权放在别人手上。”赫丝蒂娅打断精灵仆母，但见后者不安地垂下头，又温和地挑起对方下巴，四目相对，“但也有好的一面，因为你是我的人，恳请主人做决策，是仆人的美德。”
“唔，赫丝蒂娅……”
“诺艾尔试图将我引上歧途，不管她是不是蠕虫，她都必须死。廷森家族有什么不满，那就一起死，这才是主人该有的态度。”赫丝蒂娅以咄咄逼人的气势压迫着精灵，语气肃杀，“廷森家族和皇太子秘密接触，他们敢伸爪子，我当然也敢剁下去，不过事情还是得做全面，高骑士是蠕虫这件事宣扬出去总归不好。”
“那我们……”
“给诺艾尔·廷森罗织罪证，我要以公正的程序处决她，同时给皇帝寄一封密信，我想，老家伙会赞赏我的决策。”
好歹要弄死一个大贵族、高骑士，卡洛二世纵使迟暮，但也不是什么傀儡，该汇报的还是得汇报，对于帝座上那头真正的恶龙，赫丝蒂娅得表现出起码的尊重。
不过云岭距离神都君临路途遥远，她具体想做什么，就不是皇宫能遥控的了。
她有这个底气，因为她是洛林大公的唯一继承人。
“我现在就去办。”伊雅娜说。
哪怕再不喜欢皇女卷入权力漩涡，但只要卷入，就必须全力以赴。
因为，失败者即便未被处死，也会像卡洛二世的胞弟一样，终身软禁于“黄金鸟笼”。
这就是百年来赫伯乌斯家族的宿命，他们或许不能决定父亲生育多少儿女，却能决定继位后剩下多少兄弟。
“大半夜的办什么办！”
赫丝蒂娅一把拽住伊雅娜柔嫩的胳膊，将她拉至床帏深处，居高临下伏在惊诧又羞赧的脸孔上，似头扑食的雌豹。
“殿下……我、我还没洗澡……”
“伊雅娜姨，”赫丝蒂娅用上能让精灵羞得无地自容的称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好的一面么？”
“恳请主人做决策，是仆人的美德。”
伊雅娜说罢，声音愈加柔腻，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便轻轻握住皇女柔荑，扼住自己的脖颈，好似被制服一般献上屈从。
“那么，请允许我在浴室服侍您，”她深沉地注视着那双黄金龙瞳，温声细语，“我的主人……”
第一卷：梦想家 : 57.我有三不杀
深夜，赫丝蒂娅揽抱蜷卧在怀的精灵仆母入眠，氛围悄寂，意识却在超然灵觉下充满着世界活动的韵律。
肉眼无法观测的妖精炙烤着壁炉，窗外凛凛寒风掺杂着冻毙者弥留的哀嚎，高墙巡游的铁卫踏碎积雪，才将绽放的三色堇盛开又凋谢。
自从在魔女之书的作用下成为女巫，赫丝蒂娅便时常处在这样半梦半醒的状态——用半梦半醒或许不大贴切，因为她的肉体和灵魂依旧处在休眠状态，只是一种更高妙的第六感，超乎寻常的灵觉仍旧感知着外界的一切。
这种状态近乎冥想，但冥想是自我的专注、感知和支配，而她不仅能审视自我的力量和权能，还聆听着物质世界、物质之上的一切变动。
而在这变动之下，她的意识中突兀打开一道辉光耀眼的门扉，门扉之后是一条由黄金、白银和高耸廊柱构成的天梯，天梯无穷无尽、直通高塔，难以攀越的尽头，仿佛正是对她的考验。
“梦宿？不……又是仇宿么。”
赫丝蒂娅看向天梯的尽头，那本该是一座参天的高塔，使仰望祂的人在无与伦比的神圣中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但在魔女之书的祛魅下，高塔显现出浮躁扭动的丑陋本色。
黄金蠕虫，仇宿。
登天长阶上，一盏盏香炉释放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正是马蒂达尔·米勒赠给她的安息香。
因为那日仪式的缘故，赫丝蒂娅的意识多出某道若有若无的联系。结合艾妮薇夫人的描述，皇女估计是仇宿给她安排了香奴护道人。只要她一开始冥想，前往梦宿修炼，就必然会在香奴的无形指引下来到这个只为她而构筑的囚笼。
这里也是梦宿，却是梦宿的歧途，仇宿为她量身打造的“局域网”。
“估计看我这几天根本不进梦宿，这条虫子开始急了。”
赫丝蒂娅心底蔑笑。
她并非不想进梦宿，实在是梦宿的斥性让她根本无法靠近那瑰奇的广袤天地。
仇宿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腐化，完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赫丝蒂娅本想退出继续入睡，但魔女之书传来隐约躁动，那充满支配的蛊惑正向着交界地汇入，一直聚于流淌着仇恨和暴怒的血河之中。
这正是仇宿的蛊惑，凡被怒火和仇怨蒙蔽心智者，都可能沦陷于她的掌控。只是仪式那日，仇宿将一切怨诅施于皇女，依旧没能让她动摇分毫，反而被魔女之书全盘笑纳了。
从那以后，魔女之书中便多出一条血色的目录，独属于妖蛆之子，独属于蛊惑。
“又来投喂是吧。”
赫丝蒂娅去而复返，跨越门扉，踏入那座没有尽头的天梯。
刹那间，周遭景色倏一变幻，无数流民浪迹废墟，他们踩踏在神皇分崩离析的雕像之上，用凿子凿开眼眶肿的宝石，巨大的头颅臭气熏天，人的排遗缭绕蝇蛆。
渎神幻境。
在这里，任何人都会坦诚地做出本能反应，而一名虔诚的信徒，在看到自己偶像遭此大辱后，不可能还无动于衷。
依照皇女本性，她应当立刻抽出腰间佩剑，将这些流民一一枭首。
但是，赫丝蒂娅只是注视着废墟，暗自思索：“这些人存在灵魂波动，是被仇宿采收的伥邪么？”
所谓“伥邪”，是被秘修残杀、奴役，接受权能侵蚀的鬼怪。它们的灵魂相对完整，一些甚至拥有生前的记忆，但梦宿的力量篡改了它们的思想和意识，令其沦为秘修的傀儡。
这也是无数秘修厌恶高塔，渴求天下大乱的原因——凡人是重要的材料，帝国独占绝大部分资源，自然让人难以接受。
蠕虫同样能制造伥邪，只是更加扭曲。
赫丝蒂娅看得手痒，但最终没有拔剑收割这些残缺的灵魂。
这里是仇宿的领域，理论上她杀这些伥邪一万次，它们都可以原地复活。因此，如果魔女之书将这里的灵魂悉数收割，仇宿怕不是要吓得连夜卷铺盖跑路。
“本皇女有三不杀。”
赫丝蒂娅踏上天阶，一身睡裙随着她的脚步渐次幻化成奢靡尊贵的宫廷礼裙，一袭貂绒斗篷层层拖曳，好似凤凰尾羽。
她说道：“其一，穷鬼不杀，因为他善。穷鬼宁做安安饿殍也不烧杀抢掠，至死为帝国顺民，帝国八成税入皆出其上，所以不杀。”
说罢，便无视两旁感恩戴德的流民，继续登天而上。
随着她的漫步，魔女之书顺势抽走寄宿于这些伥邪身上的怨恨，灰败废墟顿时澄澈不少。
参天的黄金蠕虫宛若石化，似对皇女道心之坚定感到不可思议。
这片领域不是梦宿，也是梦宿。是它从梦宿剪下的一角，蕴含它的道途，因此，皇女每度过一重考验，便会从它道途上获取一分力量。
正常情况下，任何追随它道途的秘修都不可能因此夺走它的力量。因为能走在它的道途上，意味着对它的顺服，凡人再如何接近神也无法篡夺神的权柄，只会被神感召和同化，它虽不是神祇，却是妖蛆最本源的蛊惑之一，因而道理是相同的。
可现在，它隐隐感觉自己意识出现短暂的晕眩，像是被夺去了一丝养分。
这种情况，即便在历代仇宿传承的记忆中也是相当罕见，通常只会出现于耆宿僭越宿神的战争。
这不可能。
究羣竟榴是坝如何诌坚定的[“鷗道虾心澪”,才④能林将一务条歪曲之路走成属于自己的“正途”?
黄金蠕虫立刻意识到，不能让皇女就这样走过来，否则她将借助自己提供的便利，一点点感悟这条道途的力量，最后和它平起平坐！
紧接着，废墟幻象消散，皇女步入一处战场，成千上万的叛党冲溃了神都皇宫，将天潢贵胄们宛若死狗一般拖出来一一杀头，无数皇室成员连连跪地求饶。
这是皇权威严所在，身为皇权象征之一，帝国皇女不可能对天龙的陨落无动于衷！
“其二，贼军不杀，因为他义。塔刃乃道统之争，治世之辩，贼军直逼宫廷，无一牵连无辜，颇有古典骑士之风，倒是那些灰头土脸任人宰割的废物竟不反抗，简直耻称天龙，理当处死！本皇女身为高骑士，敬佩英雄，所以不杀。”
说罢，赫丝蒂娅再度攀上新的平台。
这也不杀？你之前在白海公司杀人不是杀得挺欢快么？
黄金蠕虫假扮的辉煌高塔颤颤动摇。
难不成皇女真的将这当作了梦宿的考验？所以她并非没有发怒，而是为了渡过考验自我催眠，以此维持稳定心境？
如此就说得通了。
否则帝国皇女不可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什么三不杀，分明就是两不杀！这也不杀、那也不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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