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就这样吧，待会儿我要下山，你用完餐和我一起，不要磨蹭。”
赫丝蒂娅又警告一番后，这才离开餐厅，伊雅娜轻手轻脚跟了出去。
一出门，皇女便将精灵扑在墙上。
虽是少女年纪，但身材颀长的皇女要比精灵高上那么一寸，也要矫健许多，像一头银豹对上娇软的藤萝。
“殿下……”檀口轻启，兰芳吐露，伊雅娜面红耳赤。
“吃醋了？”皇女调笑。
“没有呢，只是一想起来，又有些羡慕那个孩子，生在与殿下一般的年纪。”伊雅娜摇了摇头。
“我是要长生的人，短暂的二三十年并不能代表什么鸿沟，在漫长的岁月里，它只算你我密合的廓隙。”皇女语气暧昧，意有所指。
“嗯……长生呢……”伊雅娜迎上皇女娇怜的红唇，口齿含糊。
相昵片刻后，赫丝蒂娅握住精灵的中指轻轻吮舐，说道：“去准备吧，待会儿一起出发，今晚来我房间，就你和我。”
“嗯呢。”
伊雅娜脸色再红，又期待又羞赧地消失在长廊上。
……
绿蔓区，育婴福利院，改造的教室中传出稚嫩的诵经声，几个男孩和女孩在庭院中清扫消融的雪水。
头戴毡帽、脚蹬马靴、腰挎匕首，一身类似新世界牛仔打扮的克洛伊无精打采地趴在阳台上，束腰马甲，棕褐皮衣，健朗身段好似阳光下英姿勃发的一株青松。
只是她眼皮正耷拉着，像是要在干旱的荒漠中枯萎。
菌毒的线索在云顶城中断后，她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无事可做，想要进一步调查菌骸信徒的踪迹，则必须深入云岭以北广袤的山脉、森林和苔原。
但茧衣姐妹会的活动范围局限于弗兰核心城市和卡斯拉特高地，人员分散，驻扎与云岭行省的茧衣秘修，拢共也就四五十人，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她这种各地奔波的蛾嗣。即便算上那些接受神秘灌注的附庸，茧衣姐妹会在云岭能调动的人手也不足铁军半个营，战斗力更无法比较。
因此，茧衣姐妹会需要广泛利用秘修社群的人脉，包括世俗的冒险家和雇佣兵，直到得到比较可靠的线索后，她们这些蛾嗣才会进一步前往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行动。
在此期间，她确实无事可做。倒是可以前往香水俱乐部碰碰运气，但亲姐妹也得明算账，若是钓不到继承万贯家訾的女爵或孀妇，俱乐部的消费，姐妹会也是不给报销的。
年初她还能借给皇女办事的名义从铁军、审查所和总督府捞些偏门，但随着云岭的危机解除，就再也找不到这般轻松又来金的工作了。
百无聊赖之际，克洛伊隐约听到福利院外传来人声嘈杂的动静。
“嗯？”
她抬起头，便见大门敞开，一辆黑金色、雕饰华贵的马车停在外边。
银发挽卉的英俊少女走下车厢，金缕刺绣的披肩在清冷的风中猎猎飘动。
“帝国皇女呀。”风韵熟美的修女出现克洛伊身后，彷如花信之岁的少妇，“比画像上要俊逸，也更冷冽……若六十年前有这样一位尊贵的少女出现在我面前，恐怕我就为之折服了。”
“别说风凉话了！玛莉莲！她她她，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克洛伊原地跳脚，“她就是一条恶龙，这一个多月没有动静，现在突然来到这个隐蔽据点，指不定是要将姐妹们抓进山庄当作异端清洁！完了，姐妹会里真的有内鬼！”
“可为什么你的兴奋大过恐惧？”玛莉莲淡然一笑，“我们一直在清理绿蔓区地下的活尸，高骑士稍微调查，就能推测出秘修活动的痕迹。况且他们在下水道和你遭遇，怎可能发现不出端倪？如果要惩治内鬼，克洛伊，你说该用什么程度的教刑合适呢？”
“哈？”克洛伊愣住。
内鬼竟是我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气势顿然萎靡下去，左顾右盼：“要、要不你们还是踩我的脸吧……”
“想得美你。”玛莉莲素指戳走克洛伊的脑门，轻声道，“和我去迎接这位皇女殿下吧，帝国向来喜欢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月余没有丝毫联系，如今找上门来，怕是又要有事相求。”
“咦，不是过河拆桥吗……”克洛伊的声音有些低落，察觉到玛莉莲微眯的眸光，连忙解释，“我是说，如果那条恶龙要对姐妹会不利，我、我可以牺牲自己……”
“你喜欢她？”
“当然不！我更在乎你，露薇，安，还有各位姐妹们！”
克洛伊蹙眉。她对皇女的畏惧多过喜欢，但……
皇女的玉足是真欲呀，要是能一亲玉泽，便是面临被大卸八块的结局，她也是甘愿冒险的。
白皙、尊贵、秩序结构的完美比例，那非是普通的足，而是高高在上的足，毫无瑕疵，便是最高位的姊母也无可比拟。
“这个时代的秩序是完我独一之道，高塔的秘修会朝着各自完美的方向发展，倒是符合你这‘完美足义者’的口味。”玛莉莲一笑，也不在意，“但没有真正完美的事物，天地万物无不在发展之中，失去变化，便是高塔最大的瑕疵。”
“我——知——道——了——”克洛伊对姊母上价值观的训诫满不在乎。
“走吧，和我迎接那位殿下。”
玛莉莲拂袖转身，朝楼下优雅而去。
育婴福利院的孩子们藏进小楼，一扇扇门打开，数十位修女、义工和上了年纪的嬷嬷渐次走出，无一例外皆是女人。
她们随行在前方那位花信之貌的修女身后，步态款款、优雅从容，不似清静苦修的神职者，更像远离奢华的隐居贵妇，便是暮色苍苍的老妪，眉眼中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雍容。
皇女站在门前，立于风中，并不急于进入，她身侧是魁梧的高骑士长、精灵秘书以及东张西望的黑发女仆，身为天龙的气质并未被满庭女子的走近盖过分毫。
“不知是姐妹们在撬辉光墙角，还是她们与辉光同样存在合作。”
赫丝蒂娅眯起眼，注视着为首的那名修女。
现在的茧衣姐妹会与二十年后大相径庭，彼时的秘修已从幕后走至台前，不再需要这样的掩护。
玛莉莲行至门前，双手抱于胸前，紧握着辉光十字架，向皇女深深欠身：“育婴福利院院长，光辉修女玛莉莲·勒朗，敬拜皇女殿下，天龙福佑常在，帝国荣恩长存！”
第二卷：笼中鸟 : 80.量弗兰之物力
育婴福利院的庭落中，年轻一些的修女好奇地张望着那袭银色倩影，年长的嬷嬷低着眉梢，但仍旧在不经意间抬起眼皮，目光正好放在皇女的娇容上。
“玛莉莲·勒朗，你？”
赫丝蒂娅歪了歪脑袋，全方位打量眼前的美丽修女。
“殿下知道我？”玛莉莲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皇女知道她并不值得惊奇，来茧衣姐妹会的据点之前，总归是要将这里所有人员背景调查得一干二净，才符合帝国的作风。
但她并不知道，赫丝蒂娅对调查福利院没有丝毫兴趣，真正引起她好奇的是这个名字。
游戏里存在一处只对茧衣玩家开发的茧陵，那里矗立着上千座高低不一的白色墓碑，其中姊母的墓碑最为显著，而玛莉莲·勒朗，赫然位列其中。
不过，那上千个名字背后的故事，也罕有玩家考究便是了。
“略知一二。”赫丝蒂娅轻声一笑，转而道，“勒朗修女是要留我在门口寒暄吗？”
“绝无此意，只是我被殿下尊容一时惊艳，竟忘了自己该做的事……这是我的疏忽，殿下请进吧。”玛莉莲从容应对，将皇女迎入福利院中。
这条街的育婴福利院占地并不广阔，但处于柳暗花明的巷尾，恰好远离主道上的喧嚣环境，曲径通幽、风景宜人，没有臭气熏天的肮脏沟渠，这在一众拟人的同行之中已是鹤立鸡群。
“箘我起听洱说:育掺婴另福利是院⑨由器辉光叄教会资⑷助,根据收养孤儿的数量领取教会拨款,维持运转。这导致一些福利院盲目收容弃婴,只为能多骗一些钱。”从庭院漫步上楼,赫丝蒂娅扫过窗口探头探脑的小孩子们,漫不经心说道,“孤儿在教养和生活方面却未享受到这笔财富,反倒为福利院进行无偿劳动,就连死后无人认领的尸体也要卖给黑市的求购者。”
“咦——”薇奥拉低呼一声，但不敢插话，只是想着这肯定又是哪家小报杜撰的城市怪谈。那些造谣的媒体着实可恶！
“我们这里没听说过呢。”玛莉莲平静地说，“而且福利院也不全是隶属于教会，我们同样接受总督府辖下机构的管理，平日对孩子们的教导，也以帝国规范的义务教育为主。”
“这么说你还挺忠诚。”
“殿下谬赞，请进。”
一路说着，玛莉莲打开会议室的门扉，邀请皇女进入。
会议室不大，赫丝蒂娅只带克拉拉步入其中，古朴的木质装潢散发着特有的植物芬芳，一张圆桌摆在壁炉旁边，正对着壁龛上的两座塑像——
其一为含蓄内敛的无面女体，容貌仿佛在神圣的光辉中掩去。这是辉光教会初代圣母，亦是无限辉光降临的容器，圣母成就宿神、亦或宿神成就圣母，真实的历史早已掩埋于斑驳秘藏中，只有无限辉光之母的尊讳传诵至今。
另一座雕塑便是神皇，区别于帝国征服者、统治者的形象，这座雕塑构成的神皇像个慈蔼老者，他手执太阳权杖、一袭亚麻长衫，在辉光教会的经书中，代表着传播辉光的朝阳使徒。
这种说法得到了帝国的默许，因而两座神龛，神皇要稍矮无面圣母一头。
“哼，忠诚。”
赫丝蒂娅听到克拉拉破天荒发出讥笑。
皇女淡然道：“看来勒朗修女敬重辉光，要胜过为芸芸众生带来昌隆盛世的神皇陛下。殊不知飞蛾趋光，犹如井中捞月？”
“辉光之中众生平等，自然没有贵贱之分，我对辉光和神皇的敬重同样是平等的，这也正符合神皇解放鼠人时，留给世人的教诲。”玛莉莲扭头微笑道，“克洛伊，神龛失修了怎么不记得维护？如果怠慢殿下，使殿下不满，我就真要对你执行惩戒了。”
克洛伊一脸不忿，但她拎得清轻重，立刻就到神龛前鼓捣一阵，将神皇的雕像抬高。
“好了，我到这里来是有正务，不是要与你计较这些小肚鸡肠的问题，你们是蛾修，敬神皇固然是好，不拜神皇只做表面功夫，我也不会治你们的罪。”
赫丝蒂娅懒得拐弯抹角，方才演那么一出，其实是在安抚克拉拉的信仰。
提到正务，玛莉莲先声夺人：“原来殿下还记得我们的交易，我以为这月余没有联系，殿下都快忘记我们这些小女人的微末功绩了。”
赫零丝蒂娅夢一听,吧立刻叁知道对令方是鸠想龄在帝漆国这九里收回-应得污的利益紦。
不管怎么说，茧衣姐妹会确实在灾难中提供了关键线索。
而茧衣姐妹会所求，不外乎是阳光下的土壤。唯有不被帝国针对，她们才能迅速扩张，将触手伸向那些人烟罕迹的荒芜地带，猎杀所谓的菌骸信徒。
“走狗鹰犬可以央求主人的施舍，但我不喜欢擅自提要求的僭越者。”
皇女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会议室诸多茧女头上，克洛伊义愤填膺，顿时觉得玉足也不香了。
场中唯一的蛾嗣刚想打抱不平，便见玛莉莲伸手制止了她的行为，声音中带上慵懒的软媚：“那不知在殿下眼中，我们这些没什么用处的弱女子，是鹰犬还是走狗呢？”
赫丝蒂娅正对着玛莉莲古井无波的视线，心中一笑。
好一个弱女子。
魔女之书所呈现的华美羽蛾盘踞着整栋建筑，这条街区尽是她织下的茧，一枚枚茧衣裹覆着无数微弱的灵体——或许是附近的女人们——无数条线与之相系，线中那充满倾慕的崇拜感让皇女仿佛能听到一阵阵贪恋呓语。
作为前任电子蛾修，赫丝蒂娅仅凭这些象征的显化，便能判断玛莉莲的大致实力。
蛾刃支途，团结之道、王者之路，完照境，连蒂姊母。
茧衣姐妹会不擅战斗不假，但她们能共享彼此的境界与权能。眼下会议室是一名完照，可若真发生冲突，克拉拉便要立刻面对十几名同境茧女。
更不必说，街区的每一个女人皆是姊母附庸，每一枚茧衣皆是姊母化身。
想杀一个，便要在短时间内杀死全部。
只是，皇女没有丝毫忧惧，反而嬉笑着托住玛莉莲的香腮，将秀颈拉至跟前。
玛莉莲一愣，但她旋即噙笑，未做反抗，顺势抵近皇女。
赫丝蒂娅戏谑道：“你很漂亮，是鹰是犬，也要用过了才知道。”
场中一阵惊怒，即便银发皇女俊美绝伦，但感情是感情，欲望是欲望，只是气质脱俗的恶龙罢了，茧女们又怎么会容忍姊母遭受这样的羞辱？
“若殿下认为，在对待蠕虫和自由意志的事件上，茧衣姐妹会表现得还不足满意，那我们只能请殿下另寻高明了。”玛莉莲的态度柔而韧，平稳如常，“姊妹们会像小虫子一样缩回阴沟里，不来碍殿下的眼。”
赫丝蒂娅不置可否，而是淡然说出一个词汇：“三字之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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