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赫丝蒂娅眼中残留的着轻蔑，但看到地精连燕尾服下的长裤都濡湿时，来时的盘算只剩无语。
骨头太软，胆子太小，这样的庸才，真会是哨隼资料中的冒险家传奇、新闻界砥柱、走私区教母？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赫丝蒂娅还是说道：
“莉莉安娜·瓦宁，二十五岁，酒商出身。七岁时父亲因为假酒案件被捕入狱，母亲卷走家产不知所踪，之后你被冒险家公会从事后勤主管的叔父收养，随其在西海岸诸地辗转。
“由/于异帝球国国籍医和公会⒎成员泗的双{重身务份酒,丝你九跟着八叔裙父`开聊始从事走私生意,在帝国和海外的灰色地带游走。十七岁时因为倒卖公会库械的事情败露,为平众怨,你顶替叔父引咎辞职,消失了三年。
“三年之后，瓦洛耶海底遗迹坍塌，你以亲历者的视角出版瓦罗耶探索日志。有冒险者因这本日志成功在坍塌遗迹摸索出安全路线，自此你一书封神，在波恩海湾开办冒险家训练营，无数冒险者蜂拥而入，但九成向你缴纳学费的学员毕业后再无音讯，而剩下一些学员从遗迹归来后对你大肆诋毁，你不得不关闭学校，借着此前积攒的人脉开办报社，发行非法出版物，同时为黄金航线的走私品提供便利，被圈内人士尊称一声‘香芬夫人’。”
莉莉安娜腿肚子抖得厉害，必须拄着绅士杖才能支撑。
说实话，皇女到来之前，她从不担心这些把柄掉了自己的脑袋。
走私一事，实际只是辅佐叔父的生意，泰兰富商、远洋海盗、云岭权贵因此受惠。她叔父敢倒冒险家公会的库械，总督府老爷不也能卖城市卫队的军备？泰兰精灵也不是什么好鸟，大家都是一条船的蚂蚱，谁也别想动谁。
但皇女是皇女，老爷是老爷，珊瑚码头的保护伞格伦爵士不就一夜之间惨死大狱？
“殿下，什么香芬夫人，什么走私，我真的不知道哇！”
莉莉安娜一把鼻涕一把泪，她一个臭中介，钱留不下几个，却要为此背锅，心底委屈极了。
这件事她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天龙人可不会因为她的坦白就有半点儿仁慈，唯有避重就轻，才有一线生机。
“这么说，非法出版的事，也与你毫无干系了？”
“殿下，我莉莉安娜行端坐正，不去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但也绝不推卸已经做过的事！”地精立马抹干眼泪，义正辞严，“报社的出版物都向审查所报备过，也是缴纳了审批款的，虽然还没拿到书面批文，可也是走了正规渠道的，怎会是非法出版呢？”
“审批款，有这种东西？”
“有的，审查所大人说有。”
说罢，地精走到角落的保险柜，从中取出一沓又一沓的“票据”，装傻道：“这是《芳心晚报》的一期审批款，审查官米罗大人收，这是《遗迹百科》的三期审批款，审查官安塞尔大人收，这是……”
赫丝蒂娅似笑非笑，支着下巴，用小指指着地精说：“你知不知道，向帝国官员行贿，是剥皮楦草的重罪？”
“行贿？”地精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不，殿下，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从来遵纪守法，每一步都是按照审查官大人的流程在做，我不、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咬牙说道，“莉莉安娜不敢欺瞒殿下！有什么您可以问审查官的！”
地精暗自窃笑，为这番急中生智颇感得意。如果皇女真的责问审查所，那些光吃不干的审查官老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赫丝蒂娅点点头：“说得好，等剥皮的时候，你和那些审查官坐一桌。”
“殿下！”莉莉安娜立刻站不住，她又一次跪下，绒毛炸成团，“我为帝国缴过税，我为帝国捐过款！我我我我我、我真的冤枉啊！”
“冤枉？”赫丝蒂娅反问道，“那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卑鄙的雏龙正在窃取弗兰王冠’？”
莉莉安娜呼吸停了，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栽在这茬上。
见地精不说话，赫丝蒂娅顾自说道：“‘帝国早已渴望彻底统治弗兰，消弭一切反对声音，这或许是帝国六皇女来到云岭的原因。虽是少女之龄，但身为弗兰唯一的天龙，不难想象她正在幕后谋划一场大棋，更加血腥的屠戮将在这片饱经沧霜的厄运之地开展。自由意志不会退让，帝国铁军更难妥协，对于你我而言，唯一的出路大约只有前往新世界寻得一片应许之地……’这是你主笔的，对吧？”
“听上去像是移民中介的广告……”莉莉安娜满脸凄凉，“殿下，这些是什么我不知道哇……”
“哦。”
这一声不咸不淡的“哦”，仿佛道尽了皇女的不耐烦，地精的心防几近崩溃，萌黄绒毛紧紧地贴着身子。
她哽咽道：“殿下，这只是我喝醉时打的腹稿，我不知道怎么它就钻到报纸上去了呀！”
真要她诽谤天龙，莉莉安娜是不敢的。充其量是借助天龙的威名煽动些许混乱，顺便从前往携家带口的移民手中捞一票罢了。
旧大陆人口多得死不完，迁到海外也算是行善积德，即便新世界消化不了，那些海盗据点总还是缺人的嘛！
别看她将帝国天龙渲染得凶神恶煞，但要说支不支持天龙屠人，她肯定是支持的嘛。
可现在刀子居然落到自己头上……
皇女轻声笑语：“你说一说，血腥的屠戮，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完蛋了。
莉莉安娜想不到活下去的可能。唯一的办法是讨好皇女，可她一个走私传谣煽动人心的跳梁小丑，哪有什么能够讨好皇女的价值？
怎么看都像是原地暴毙对帝国有利。
“殿下，我该死啊！呜呜呜！我愿意将身家捐给帝国！呜呜呜呜！我愿意参军！我有丰富的后勤管理的经验！求殿下让我在沙场将功赎罪！呜我、我、我不想死哇——”
地精嚎哭，即便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遭遇过这样十死无生的死局，甚至不敢逃跑。
“……”
赫丝蒂娅沉默地看着地精嚎哭，地板湿成一滩。她倒没什么同情心，只是觉得诏安这种家伙有损颜面。
皇女问道：“你好歹是海底遗迹生还过的冒险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呜呜呜呜呜我没有下过遗迹，我在探险船上管理物资，那些事迹都是我汇总沉潜者口述资料虚构的哇——”
无形的感染力随着哭声传播，似乎牵动和皇女的心绪。
赫丝蒂娅目光骤然凌厉，一个疾步，抬手揪起地精衣领，将她拎到高空：“你用秘术感染我？”
进仓库前，她就已经清楚莉莉安娜灵修的底色，一出现异状，便知道是对方在使怪。
地精止住眼泪，更加恐慌地摇头：“我没有！”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了。”
“殿下不要杀我，呜——”
眼见地精又滴滴嗒嗒，赫丝蒂娅将她扔在地上，有些嫌恶：“我真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想到将你这样的懦夫招进麾下。”
“呜……啊？”莉莉安娜收放自如，扑闪的大眼眨了眨，“殿下不是来杀我的？”
“但你现在疑似有些想死了。”
“我还有用！我可以大义灭亲！我可以做污点证人！我知道一整条走私链的所有罪徒！我的叔父倒卖公会库械，行省官员贪污帝国军备！”地精立刻用尖细的声音谄媚，“我是被逼无奈，以前我没得选，但我现在只想做一名忠良！”
赫丝蒂娅看着她，已经将这地精琢磨得七七八八。
确实可堪一用，就是这两面三刀的面目实在可憎，完美符合她对地精的刻板印象。
接着，莉莉安娜又惴惴不安地说：“殿下，我还和海盗线人标记了冒险家公会珍宝船的航期，我可以将计划交给殿下，安插帝国的人手，等海盗得手后再……”
“你是在向我展示你不忠不义的本性么？”赫丝蒂娅挑眉。
“……”地精上下又要落泪，怕得瑟瑟发抖，“禽则良木而栖，除非还有比殿下更有实力的金主，殿下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呜呜……”
她这话很现实，也很坦诚，姑且让赫丝蒂娅认可了这番说法。
“你过关了。”赫丝蒂娅道。
“呜嗯？”莉莉安娜眨着泪眼。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走私？造谣？”莉莉安娜试探性地提了两句，见皇女无动于衷，陷入深深的思考，嘟囔道，“殿下莫不是也想插一脚灰色产业吧……”
“帝国已经决定，为了筹措军费，要在弗兰放开爵位和土地的出售。哪怕是你，只要有钱，也可以购买一个伯爵，做个说一不二的领主。”
“呃……”莉莉安娜挠了挠头。
原来是卖官鬻爵。这有啥问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老爷想卖就卖呗，有她一个谣言贩子什么事？她倒是想买，但没钱哇！
而且帝国的信用就图一乐，克朗纸币已经把印钞机干冒了烟，导致市面上只认金盾，现在帝国内忧外患稍微放低了身段，等哪天镇压了叛党，征服了罗斯牧人，怕是就要秋后算账哩！
突然，莉莉安娜想到什么，犹豫道：“殿下不会是想要让我以冒险家公会的名义，为这件事背书吧？不行不行！要是殿下最后卸磨杀驴，让公会声誉扫地！我和叔父一定会被内务部吊路灯的！”
“原来比起剥皮楦草，你更喜欢这种姿势。”
闻言，地精面色惨然。
赫丝蒂娅适时说道：“放心，帝国的声誉你们信不过，但本皇女的清名你们还是可以相信的。任何人都有购买领土的资格，无论他是山匪亦或海盗，无论他是泰兰精灵亦或烬海矮人……”
地精觉得皇女疯了，要么就是太天真，以为这样就能做成一个杀猪盘。以她的经验，那些小猪机灵又可恶，若不以利驱之，哪可能轻易上套？
“如果是叛党呢？”莉莉安娜小心地问。
“并非所有人都想推翻帝国，即便他们想，但也没有那个胆量，即便有那个胆量，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赫丝蒂娅温和解释道，“弗兰境内有许多温和的声音，只要不是反对赫伯乌斯皇室，那么帝国愿意听取他们的意见，借鉴南部议会的体制推动弗兰领主建国自治。”
莉莉安娜没意识到散装弗兰这个概念，只是浮想联翩：“那如果我也买一块地，自治建国后，是不是也能做女王？”
“我可以在弗兰划出一片领地，建立属于地精的应许之国。”赫丝蒂娅似笑非笑，“但要在帝国的旗帜之下。”
“喔……”莉莉安娜很快泄了气，“可是我的积蓄只有三千多金盾，大概只能做一个小女爵。”
不管皇女有多少信誉，莉莉安娜必须承认，自己在第一时间就动心了。
作为被精灵、矮人、人类当金猪宰了无数年的种群，地精地位比鼠人高得有限，若真能在弗兰膏腴之地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园，那不啻于天国降临！
“我想，以你们地精家族的能力来说，钱并不是难题。”赫丝蒂娅补充道，“封地和头衔只能通过弗郎结算，如果没有充裕现金，购买者可以向洛林银行抵押贷款，贷款将以弗郎的形式进入借贷者银行账户。”
“弗郎？帝国要印新币？”
“是弗兰新币。”
地精何其精明，尽管一时之间难以想透，但莉莉安娜隐约嗅到了金币的海啸。
这绝不是单纯的筹措军费。
只要弗兰还有地卖，新币的地位将无可动摇，七海八方的热钱都会在弗兰这片膏腴之地试试深浅，皇女更可以把印钞机从旧大陆干到新世界。
这比卖官鬻爵更好使，等若重塑了弗兰的货币体系！
只要有钱，云岭的工商业别说恢复往昔繁荣，便是比肩泰兰也并非不能。
哪怕是将荷包捂得最严实的弗兰市民，也必须溶解在浪潮之中。
想了想，莉莉安娜又皱眉道：“殿下，我担心我做不好，辜负了帝国的重任……”
“谁说就你一个，这不是还有瓦宁家族么？”
“啊，可我叔父是冒险家公会的……”
“香芬夫人，”皇女的神情骤然严肃，“想必你叔父也不希望，他倒卖公会库械的事被昭告天下吧？”
地精呼吸一滞，眉宇中闪过决断：“这件事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相信叔父也是识大体的人。您放心，我以冒险家公会的名义保证，一周之内，整个近海都将知晓殿下的仁慈和恩赏。一个月内，即便是远在新世界的土著，也会萌生远渡重洋的决心！”
……
PS：
感谢“写的很棒，加油”金主打赏的宝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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