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皇女不死于帝国暴乱 第101章

作者:廿一

  连夜更了一章,写完发觉有些冗杂,虽然五千字,但实际观感大约能压缩到2-3k。另,地精虽然叫地精,但属于生长绒毛,形似猫科、犬科拟人的特殊亚人,其族别通常以毛色、体型、耳朵和尾巴的形状区分。

第二卷:笼中鸟 : 87.恶毒与仁慈

  阴雨霏霏,煎熬寒冬在一场春降下彻底消融,纷飞报沓折成一摞摞躁动,抬着弗兰各地的气温回升。

  三月末,来自帝国云岭行省的惊雷撼醒了世人得过且过的迷梦,第一批等待有缘人的爵级和封地以铺天盖地的形式出现在七海八方的各大报纸上,就在睡眼惺忪者还在迷糊中踌躇时,于莱汀岛神圣博物宫召开的拍卖会已顺利落下帷幕,四名伯爵、六名子爵、二十二名男爵和一百五十六名各色封号的爵士在帝国世袭罔替的序列中冉冉升起。

  怯懦的观望者还在探询帝国的态度和售爵真伪,勇敢的冒险者已将身家全部梭哈。

  但更多人还在前往云顶城的路上——包括那些潜心修行的秘修们。在意识到帝国皇女真有广招门客的魄力和胸襟后,便是死人堆里躺了几百年的亡生灵修也从坑里爬出,计划在灵性消散、魂归梦宿之前再搏个五百年灵寿。

  一些抵达云顶城的商人在听到拍卖会已经结束时如丧考妣,恨不得自己没长一双翅膀加快些速度,但总督府随即便公布了第二批将要被售封的爵领,除了毗邻云岭海岸的肥沃平原,还包括山回路绕的穷山恶水,总督府特地标注了领地的方位、物产、人口和辖地,以便购买者们评估价值。

  仅是这小小的贴心之举,便几乎逆转了帝国在商业领域的口碑。无数渴望再进一步的商人贵裔趋之若鹜,尤其是家大业大的老牌贵族,土地无论如何都是不嫌多的。

  而随着散装弗兰计划大刀阔斧地进行,总督府再宣布——发行弗郎新币,废止克朗在云岭境内的流通。

  尽管法令还只在云岭施行,但有心人已经能够看出,帝国有逐渐将之在全弗兰推行的打算。

  其中原因众说纷纭,没人理解神都为什么会将铸币权下放地方,但有一个流言占据了一时上风:仁慈的帝国六皇女体谅弗兰疾苦,成功说服皇帝对弗兰采取怀柔之策,有推动弗兰自治的倾向。

  这比较符合上层社会的认知。帝国六皇女是洛林大公继承人,南部议会未来首席,而洛林领导的南帝国,差不多就是遍地自治、邦国林立的模样。

  距离云岭海岸百余海里的贝利岛上,昏暗城堡内的气氛沉凝。

  “所以,希莱家族成功上位伯爵后,请求我们从中调解,让自由军不要再骚扰他们新得的领地?”坐在首座的青年支着下巴,阴沉的嗓音透着烦躁,他倏地气笑了,“这帮两面三刀的混账,以为我会答应么!”

  “这不是请求,而是通告。”金发少女翻阅着文件,淡然开口,“我们不同意,希莱家族就会像变革一系寻求支持,他们一只脚踩着自由意志,一只脚踩着至高帝国,两边都有靠山,两边都不得罪。”

  “他们就不怕和‘叛党’合作的把柄漏出去?”

  “那头恶龙在几个月前便发布了谕令,”金发少女目光深沉地看向青年,道,“即便是‘叛党’分子,只要‘弃暗投明’,帝国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一百年的教训还没吃够,他们难道就信了!?我派人去杀了他们全家!”

  “那样你就会将弗兰本土贵族推至我们的对立面,弗兰贵族是孽,帝国天龙却是极恶,两害相权,我们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采取极端手段。”金发少女重新翻阅卷宗,说道,“而且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这点小利驱使,那些千年来盘踞于弗兰各地的古老家族、教派、结社,不会任由帝国将其肢解为一盘散沙……好恶毒的手段,赫丝蒂娅·洛林·赫伯乌斯,如果我没猜错,她想将弗兰拆解后,并入南部议会的体系。”

  “这对帝国有什么好处?”圆桌一侧,一个老成持重的刃司问道。

  “对帝国没有好处,这是天龙内部的斗争。”金发少女抿唇思索,“如先前所言,北帝国和南帝国从未真正弥合为一个整体。神皇血裔,洛林家族的绝嗣,必然招致帝国的混乱和解体。而血脉上,赫丝蒂娅·洛林·赫伯乌斯是最有法理的南北大统,若说这样一个人没有加冕的野望……呵,那她来云岭是郊游的么?”

  “如你所言,那条恶毒的小龙正在无形中肢解弗兰,这对帝国无益,但若让她做成了,便能将洛林家族的权柄带到另一高峰……尤其在秩序道途和权位相系的当下,洛林即便不会成为第二个神皇,也可能在辉光的辅佐下加冕圣主。”青年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们必须杀死她。但现在的难题是,已经有不少妄图助纣为虐的秘修前往云庭山庄,而自由军内部同样信心动摇,莱昂地区已经有妥协派开始构想南部议会下诸邦自治的蓝图,若要继续实施计划……难、难、难。”

  他浊声长叹,眸光中既有年轻气盛的戾气,又充满了好似暮年的疲态。

  “哼,谁算计谁犹未可知,我们并非没有盟友。”金发少女眸光似火,冷然道,“她越想诏安各派秘修,我们越要在里面埋下嫌隙的钉子,他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云岭的局势已经明朗,弗兰民心仍在摇摆,我们根基未损,是时候将力量投入这场改变世界的轨迹中了。”

  “那我也可以试试高骑士的成色了。”青年交错着铁铸的十指,精神上的疲态重新转为振奋。

  “你留在贝利岛坐镇,等候导师的消息。”金发少女瞥了他一眼,“堂堂飞鸟统领,什么时候不像一个街溜子一样只知道斗殴,什么时候再去和你心心念念的高骑士打擂台。呵,就怕你被人锤成一堆废铁。”

  青年不悦道:“我好歹也是得了神话垂青的眷者,当着诸位刃司的面,你什么时候才不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我只是在提醒诸位,面对帝国最强大的暴力,永远都要为自己留下一条退逃的余地。”金发少女站起身来环顾圆桌众人,格外严肃,“现在依旧是帝国的时代,承认不是高骑士的对手并不丢人,但也请诸位相信,时间与正义,最后是站在我们一方的。”

  “好吧,你说了算。”青年耸了耸肩,“参谋大人。”

  “推翻帝国并非为了再造一条恶龙,而是解开束缚世人的镣铐,还天下以自由。”金发少女再道,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诸位,自由万岁。”

  “不自由,毋宁死。”圆桌一众刃司沉声附和。

  他们脸上、手上遍是疤痕,那仿佛来自刑徒的岁月,无声诉说着遥远过去。

  “那么按照此前的安排布置吧。”

  说罢,金发少女朝门外走去。

  “多弥丝,你还要返回云顶?”青年喊住她,皱眉道,“你再次回去,要应付的,就不单是铁血十字会的走狗了。”

  “我心里有数。”

  金发少女微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一张邀请函,也没进一步解释,阔步离开现场。

  会议解散,诸位刃司陆陆续续离场,青年叹息一声离开古堡,一路步行至山脚的小镇,顺着日落余晖,望向马棚边洗刷马背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五官端正,身材修长,一身务农的装束,裙上还沾着马粪。她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向青年露出一抹微笑,挥了挥手。

  青年先是跑,然后压低速度,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然而一到跟前,他仿佛失去目标的闲游旅人,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摸摸脖颈,一会儿欣赏日落,一会儿用鞋尖搓着泥巴。

  扭捏到马棚前,他似若无意的看向养马女:“哎,你还没下班呐,好巧好巧,哈哈哈……”

  姑娘憋着笑,问道:“今天怎么没看到你妹妹,格雷戈尔?”

  “她还有工作,最近会比较忙。”

  “那你呢?你两个月前便说休假,可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你出岛。总不能休假是假,待业是真,全靠一个小姑娘养活吧?”姑娘开了个玩笑。

  可惜青年接不住话,他感觉有些丢脸,清瘦双颊涨得通红:“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在我们这行是常有的事,我就算从悬崖跳下去,饿死在外面,也不至于靠一个小女孩子去养!”

  姑娘面色古怪:“什么行业?”

  “呃……”青年语塞,吱吱唔唔。

  “格雷戈尔,”姑娘忽然露出愁绪,“听说最近外面的世界乱糟糟的,我说你该不会是……”

  “我绝不是——”

  “海盗吧?”

  “呃?”青年愣怔,有些语拙,“不是的……吧?”

  “我一个外人不好给你什么建议,但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的家人,最好早一些找个正经工作。”姑娘迟疑道,“哪怕是和我一起养马?”

  “我有更伟大的事业,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贝利岛了。”青年道,有些忧愁,“虽然可能不是主动选择的这条路,但既然选择了,我就必须走下去……贝蕾卡,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是海盗呢,你会感到害怕吗?”

  “我对海盗其实没有太大偏见。”姑娘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父亲、我父亲的父亲,就是一名海盗。”

  “呃?”

  “大概五十年前,帝国和泰兰王国的雾海战役,你听说过吗?”

  “好像知道……”对历史一窍不通的青年看了看天。

  “雾海战役,泰兰王国想要征服鲛人帝国,彻底掌握伟大航线的枢纽,为了抵御共同的敌人,帝国接受了鲛人的求援,重新组织舰队,弗兰、卡斯拉特、落日荒原甚至新世界沿岸的无数水手应征入伍,尽管那场战役以泰兰王国的退让告终,但帝国并未因此获得任何利益,相反,雾海战役告终后,水手们陷入了失业窘境。”

  “嗯……所以你父亲和祖父……”

  “他们死了。”姑娘轻声道,“我知道生活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要铤而走险。肯定还有记挂你的人,不是吗?”

  “哈哈哈……”青年尴尬地笑起来。

  “你会死吗?”姑娘严肃地问。

  “我又不是海盗,你跟我说也没用耶,哈哈哈。”

  “那你离开这座岛后还会再回来?”姑娘又问。

  “当然——”青年不假思索,认真道,“贝蕾卡,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请相信,我不是坏人,我的事业会使所有善良的人收益,而它很快就会完成了,等完成之后,我就会来找你。”

  “找我?”

  “呃,我的意思是……”

  “那就说好了。”姑娘莞尔一笑,“我就当你是认真的。”

  见状,青年立刻窘迫:“贝蕾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姑娘牵着马一头扎进院子里,头也不回地笑道:“说好了,格雷戈尔,你会回来找我!至于其它的,我什么都不听!”

  “我……”

  青年想要追上去,却又在院子外边停下,心绪踌躇。

  他最终没有没有迈过那扇栅门,转身朝海岸踱去。

  ……

  云庭山庄,后山。

  自从前段时间得到了地精家族的支持,云顶城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恢复活力。

  而在这一过程中,往日食人血寝人皮的地精商人们破天荒来了良心,不仅将大把投资扔进云顶,还给工人们降低了半个钟的工时,让他们有时间去礼拜堂向神皇祷个告。

  能让地精不遗余力,除了第一批受封贵族里出了三名地精男爵外,还有皇女给地精种群画的大饼——

  膏腴之乡,应许之地!有朝一日,地精也能在弗兰的沃土上建立天国!

  为此,就连海外的地精财团也有意无意给瓦宁家族伸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够间接插手地上天国的项目。

  可莉莉安娜·瓦宁不是脓包,她的叔叔也绝非孬种,区区海外蛮精,也配让天龙人的贵犬低三下四?

  昔日让人爱答不理的瓦宁家族,而今已成为地精界的新贵。别说海外蛮精,就算弗兰地界的本土家族,也无不将瓦宁一家奉为上宾。

  对于瓦宁家族的嚣张姿态,赫丝蒂娅乐见其成,这段时间她已经收到不止一家投诚地精对瓦宁家族的坏话,但皇女非但没有惩戒任何一人,反而将莉莉安娜·瓦宁擢升为总督府财务司的副司长。

  这段时间总督大人可被这地精恶心的要命,硕鼠与蠹虫来回交锋,莉莉安娜眼看独木难支,转手又跟审查所眉来眼去,将了总督一军。

羣 翏溜栮⒉掺寺 ⑻(八)(四)

  对于走狗们其乐融融的氛围,赫丝蒂娅自然倍感欣慰,她心情不错,仅第一批封爵就收到了两百四十万金盾的斐然成绩,尽管只有三十万金盾现金进了库房,剩下的以借贷形式进入账面,但这决非烂账坏账,而是能下金蛋的母鸡。

  就在最近,总督府财政司已经将这部分借贷包给了洛林银行,以借贷利息的收益发行证券,在云顶的证券交易所公开出售。

  这等若同一份地卖了两次——先是在领主手中过了遍油,还没捂热,便让广大的弗兰投资者们再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考虑到跑得了领主跑不了地,一时之间,洛林银行发行的新品在信誉上堪比泰兰国债。

  如果不是为了可持续性竭泽而渔,必须要给云岭工商业一些发育时间,赫丝蒂娅恨不得再发几百万金盾的建设债券,为天下人再谋一谋福祉——当然,现在是弗郎了。

  第一个月,皇女先将三十万金盾就地拨给云岭铁军,再写信通秉皇帝,将十万金盾运回神都,忠诚得无以复加。

  但那些没直接收到的钱就与神都无缘了。

  皇女亲自操刀铸币,印钞机都给干冒了烟。领主欠款到不了账?印!劳工的薪水不足?印!欠粮商的货款没有还清?印!

  有广袤的膏腴之地做后盾,弗郎新币竟然出奇坚挺,愣是撑住了通胀,开始在弗兰各地流通。

  与此同时,绝大部分钞票最终流回了洛林银行,零成本投入到云岭海岸的建设当中。

  一边当裁判一边当运动员,赫丝蒂娅有些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