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两条狗互相撕咬起来，赫丝蒂娅乐见其成，但还是蠕虫的事更为重要。
“谨遵殿下谕令。”斯坦因瞥了阿德里安一眼，幸灾乐祸，“您也请吧，总督大人。”
……
幽暗囚室挂着满墙刑具，烙铁在火炉烧得通红，晦暗不明的光忽闪忽灭，巨大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好似扭曲的畸形怪兽。
阿德里安看到赤身无物、遍体鳞伤的洛伦爵士时，本就糟糕的情绪瞬间跌入谷底。原本衣冠楚楚的绅士看不到一块好肉，下颏脱臼、牙床发裂，整张脸好像用钝刀从中线锯开，眼眶肿得看不清任何东西。手指和脚趾光秃秃的，大腿能看到骨头，却不知用什么灵丹妙药硬生生愈合了。
总督脸上看不见半丝血色，阴沉开口：“斯坦因大人，人被你们折磨成这样，就算你要他指鹿为马，估计咬咬牙也会认了。”
“孰是孰非自有殿下判断。”斯坦因老神在在。
“所以你说的瘟疫是怎么回事？”赫丝蒂娅问。
斯坦]因零道夢:“是⑵那黑帮令成员提把供的焐消另息,他&是j黑手i公u会的三一^名经⑥理人鸠……皇女可能不太熟悉,黑手公会是混迹七海诸国的盗贼组织,里面全是无法无天之徒,让这些罪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帝国疆土,也不知总督大人是如何施展治国之道的。”
“你放屁！黑手公会崇拜邪神、涉及甚广，审讯这些异端本就该是审查所的职责，我倒好奇，审查所只手遮天，连云岭大大小小的警署都变成掌中之物，为何却放任这种不法之徒做大？”
“够了。”赫丝蒂娅听得头大，呵斥两人，向克洛伊投以目光。
克洛伊伸出细腻却有力的手掌，指尖伫着一只白色蛾子，她停顿片刻，紧盯结茧分裂的蛾子，沉凝道：“他有接触过菌毒。”
赫丝蒂娅点点头：“斯坦因，说说瘟疫。”
斯坦因看了克洛伊一眼，继续道：“根据犯人罗根的证词，他们所走私的治愈药剂只是伪装成有一定疗效的成瘾品，而且是具有传染性的成瘾品。”
“说症状。”
“治愈药剂——他们称作‘活血灵’、‘海妖之吻’、‘再生秘药’，有多个版本，但都大同小异。”斯坦因说道，“药剂具有‘活性’，它会在透支使用者生命力的同时，给予过剩的‘冲动’，让他们情绪被癫亢和狂奋蚕食，任何情绪都将放大十倍不止。”
“那传染呢？”
“罪犯罗根说感染者的癫亢会自行传染一定范围内的人群，但根据我的经验和实验，这大概率是某种特殊的秘术诅咒……殿下请看。”
斯坦因走到格伦爵士跟前，他贴近的同时，格伦爵士仿佛嗅到什么美味一般，向他张大嘴，露出空洞的牙床：“水……我要水啊啊啊……”
斯坦因伸手按在格伦头顶，审查官的权能顷刻压制住他的狂躁，让其渐渐清醒过来。
“你是……”格伦虚着眼，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却能嗅出对方身上令人心悸的气味，他霍然想起什么，尖叫道，“审查长饶命！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说了，审查长饶命啊！”
斯坦因却不回他，而是平静地对皇女演示：“治愈药剂中存在某种‘活’的东西，但不是完全的活物，更像是需要发育的胚胎，而养料便是血肉养分和宿主的理智。”
说着，审查长袖中滑出一柄匕首，猛地刺入格伦心脏。
“啊啊啊啊啊——”
格伦尖叫起来，但很快，他发现胸口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饥渴和眼中血红的世界。
“水，我要水啊——”
“他很难被彻底杀死，过剩的活性时刻为这具躯壳提供养分，诅咒会通过血液逐渐渗透全身，让感染者变成诅咒的傀儡，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
“食尸鬼？”
“不完全是。食尸鬼是不死生物，虽然同样有着嗜血的灵魂、也能通过进食肉食疗愈腐败的肉体，但本质上，它们是死亡诅咒的产物，而我们的格伦爵士……无比伦比的生命力支撑着这具躯壳，霉斑和病菌在其体内疯狂增殖，让它不会枯竭，这种异化的活力只存在一种可能性。”
“永恒道途。”赫丝蒂娅轻声说道。
“没错，殿下，而且是道途扭曲的邪恶者。”斯坦因神情严肃，“这种‘活性’很隐晦，它和胚胎很像，一般情况下几乎难以察觉，我利用高骑士活血剂催化了格伦爵士的感染症状，才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如此效果。而如果这种‘瘟疫’在云顶城中蔓延，上百万人的培养缸会让它发育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我甚至怀疑这是否是某个秘修晋升神话的仪式。”
赫丝蒂娅冷漠注视着已经看不出半分人样的格伦爵士，一簇簇青斑沿着他的体表蔓延。
她再次想到云岭的叛乱和惨案，假若事态真的朝着斯坦因所说的方向发展，那么，铁军真有可能屠净半座城市。
“没有那么严重。”克洛伊站出来，“当菌毒发展到一定程度便会遇到瓶颈，只有少数出众的宿体能够更进一步，而眼前这位，是你不知用了多少催化剂的结果。”
克洛伊伸出手，破茧而出的白蛾飞到格伦爵士肩头，沿着表皮渗透进去，片刻后，遗憾地说：“他被转化得很深，已经没救了。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这背后的操纵者的确不是菌骸信徒。”
赫丝蒂娅问：“那是谁？”
“暂时无从知晓，不过它改造了菌毒的蛊惑。”克洛伊思索道，“它一定有着相当深厚的炼金、魔药、奥法技术，这种人不可能寂寂无名。”
斯坦因问：“这位是？”
“你就当她是一个侦探。”赫丝蒂娅说，也不过多解释。
见皇女陾就此]打住,诌斯坦因l不敢i问下n去,g便说⑤道⒊:“其紦实,七审亿查所在氵罗根那群里还撩问出了走私品的来源……正如这位侦探小姐所言,那些药剂是从一家颇有声望的私人诊所流出,而其诊所的所有者,在奥法联盟和帝国皇家医学会都有挂名,是否要……”
“先观察两天，现在还暴露在外边的，说不定只是随时可以舍弃的诱饵。”
赫丝蒂娅看着格伦爵士，昨晚还磕得神采奕奕的绅士此刻比丧家野犬还凄惨。
她取出转轮手枪，对准格伦的眉心。
“嘭。”
烟尘弥漫。
“果然，魔女之书并未收集到灵性，他的灵魂已经被什么东西给蚕食了，只是一具拥有记忆的躯壳。”
赫丝蒂娅暗忖。
“殿下……”阿德里安哆哆嗦嗦，生怕皇女一言不合就崩了自己。
“上次叫你处理的事，看来你并不放在心上。”
“殿下明鉴，这几日卑职几乎不眠不休地在肃查总督府内蠹虫，这才不小心忽视了欧利·格伦这近在眼前的大奸之徒……”
赫丝蒂娅冷笑：“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也许是故意不小心的。”克洛伊突然讲了个活络场面的冷笑话。
在场没人敢笑。
“哼。那就罚你一个月内肃清总督府内潜在叛党，整顿云岭税制，下个月，我要看到至少五十万金盾的财政盈余。”
赫丝蒂娅没有进一步追究，她相信经此一事，阿德里安不会再有什么侥幸的念头。
她又问：“我记得之前荣冠广场袭击神皇雕像的叛党也被转到这儿了？”
“是的，殿下，但叛党的意志很顽强，时间仓促，审查所暂时没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带我去见。”
……
叛党被关押的地方在森林监狱湖底，乘坐升降梯下潜四十米，幽深闭塞的气氛令人压抑得难以呼吸。
一重重闸门渐次开启，赫丝蒂娅在狱卒的拱卫下步入其中，脚下是触感粘稠的石砌地面，不知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修筑，让她感觉正踏在糜烂血肉铺就的道路上。
“你们在这里施展了结界？”克洛伊不悦地蹙着眉。她突然发现自己与梦宿的距离变得遥远。
斯坦因冷淡回应：“底层监狱关押的大都是危险的秘修和异常生物，放心，小姐，你是殿下的客人，审查所还不至于对你动手动脚。”
话虽如此，进入审查所设置的困局，克洛伊感觉不到半分天高任蛾飞的自由之感，让她心中很不安全，于是便与皇女靠近了几分。
“不闷吗？你莫挨我。”赫丝蒂娅觉得新人割草机是想占自己便宜。她现在是皇女，勾勾手指就能把精灵女仆钓上床，还没落魄到和割草机共枕的地步。
“……”克洛伊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被嫌弃了。
说好让山庄添几个小蛾奴呢？合着就茧女可以，蛾嗣是后妈养的？
狠狠剜了皇女脚后跟两眼，想象纯洁又傲慢的天龙人被蹂躏痒痒肉后屈辱求饶的姿态，克洛伊这才平复被“歧视”的愤懑，咽下了这口气。
但这监狱还是很可怕……
又暗又潮，火把飘曳，天花板上嵌着密密麻麻的头骨，两边铁门紧锁的囚房刻满秘文。
要说邪教，审查所监狱的风格才是邪教。
皇女的体香一渗进去，顿时像一块洒满香料的肉块丢进鬣狗群，铁门窗户瞬间被一双双眼睛填满。
“放我出去！你听到了么，帝囗狗！否则等老子砍了你们的狗皇帝，就把你做成一根棍子插在皇宫的大门口！”
“斯坦因，狗杂种，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说话啊，斯坦因！我与你不共戴天！”
“哟哟哟哟哟，斯坦因，今天怎么带两个小娘们儿光临后花园，是不是在地上光明正大地玩儿不够刺激，要在下面给大家伙开开眼啊——”
赫丝蒂娅已经通过魔女之书确认这里塞满了秘修，至少有五十道强弱不一的灵性在交界地起起落落。
“这些秘修都是什么境界？”赫丝蒂娅问。
“4名通晓，52名窥秘和9名学徒，此外还有12名研究禁忌之术的奥法学者。”
“把他的门打开。”赫丝蒂娅站在叫得最欢的囚徒的门前。
“是。”斯坦因并不担心囚犯伤害到皇女。
这里的秘修都遭到高塔禁锢，不存在任何反抗能力，最多躯壳内还保留一些权能，无法随意使用。
狱卒将门打开，里面是一个体格削瘦、颇具骨感的……
“精灵？骷髅？”赫丝蒂娅神情古怪，但她还能辨认出血污和排泄物粘结的长发下，是一双尖细的耳朵。
“是泰兰王国的间谍，创造道途的秘修，解构之路的机械师。十年前被我亲自逮捕。”斯坦因露出难得的笑容，“能在森林监狱蹲上十年的都是顽固不化的硬骨头，但您别看他现在这么硬气，为了活下去，他甚至连自己的排泄物都会吃。”
“好了，你不用说了。”赫丝蒂娅不想被审查长倒了午饭胃口。
她对机械师这一支途——或称“游戏职业”——还算了解。
创造道途是泰兰精灵的立国之柱，神皇斩炉刑后，金雀花王朝的上古耆宿“制造者”篡夺了宿神炉刑的【铸造】权柄，成为“铸”之根源的主宰。
机械师接受“铸”之根源的灌注，涵盖“藏”的领域，擅于对事物结构进行组合分解，因此也称解构之路。
斯坦因不干人事，八成是为了羞辱精灵，根本不给饭吃。
那么他的营养来源只能是角落里的苔藓、真菌以及自己的排泄物。
权能被用在这种地方，换作一般秘修，估计早就自杀了。
“怎么，斯坦因，看我过得苦闷了，就带了两个婊孑陪我？”精灵骨瘦嶙峋，却异常精神，他狞笑着，完全不符合坊间对优雅精灵的刻板印象，“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一星半点儿有关裁决权杖的线索……”
“哦，那你就去死吧。”
赫丝蒂娅面无表情，抽出转轮手枪，摆出标准的射击姿态。
精灵当场傻眼。他顽固不假，但也没有真的放弃求生希望，否则不会在监狱中苟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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