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皇女不死于帝国暴乱 第29章

作者:廿一

  “罪有应得?”赫丝蒂娅摇了摇头,“你是说勤工俭学的奥法学院学生,还是有七个儿女要养的清洁工,又或是父母罹患重症、家庭入不敷出、只希望通过售卖玩偶在庆典赚到一笔钱的贫民窟少女?”

  “这、这不可能……”格罗斯·里尔张了张嘴,“从没人和我提起这些。”

  他所作所为正大光明,是全云岭的福祉和希望,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呢?

  “我很遗憾,本是可以为帝国效命的大好青年,却在叛党三言两语的蛊惑下走上歧途。”赫斯提亚遗憾地说。

  “不对!帝国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格罗斯挣扎着站起,又很快在锁链秘文的约束中坐下,他怒目而视,“无数人被帝国这台机器欺凌和压榨,过得连富人家的狗都不如……”

  “过得不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关富人什么事?”赫丝蒂娅按了按手掌,示意他先别急,“你在渔船做捕捞工人,平均下来一周能领到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先令的薪水,日子不算充裕,但也有鱼有菜,每个月还有一天的假期。”

  “那……那又如何?”

  “云顶城有一万八千鼠人居民。”赫丝蒂娅道,“但你很少能看见他们,因为他们生活在肮脏的下水道,做着被贫穷和疾病缠绕的清道夫工作,每周只能赚不到三十先令的微薄酬劳,那么,我可以说,鼠人生活不如意,是因为你日子比他们更好的缘故么?”

  “这不一样……”格罗斯嗫嚅道,绞尽脑汁,“既然他们过得不好,帝国难道不该给他们应有的照顾么?”

  “应有的照顾?”赫丝蒂娅嗤笑,“你口口声声所谓欺凌和压榨,但对底层偏见最大的不是贵族,也不是富人,而是你,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

  格罗斯愣了愣,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他啥时候成了既得利益者?

  “帝国对待所有的子民皆一视同仁,如果不是更广泛的子民叫嚣鼠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弄脏了他们的城市,极尽殴打和羞辱,那些鼠人何至于过得藏头缩尾?”

  “……”

  格$罗斯想留了想{自巴己j见到的i为数u不多伍的⒏鼠人,另感觉四少⊙女伍说的似踆乎有些道理。

  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这不一样!”格罗斯急了,“那么那些为富不仁的帝国人、上层人呢?他们锦衣玉食都是我们这些劳工用生命和健康在供养!可他们却放任我们自生自灭……”

  “你自生自灭了么?”赫丝蒂娅问。

  “呃……”

  “你没有自生自灭,你有工作、有事业,以后甚至还会有妻子,有健康美满的生活。”赫丝蒂娅淡笑,“而如果没有富人,没有企业,没有工厂,我问你,有多少人会失去赖以为生的工作,有多少人会因贫困家破人亡?而你是否又知道,你们策划的恐怖事件直接导致云顶城的商业衰退七成!那些因此而失去生计的人们,他们的饥饿和寒冷,也该由帝国检讨么!”

  “不是这样的!”格罗斯抓耳挠腮,“如果没有帝国,那么我们所有人理所当然都会更好——”

  “如果没有帝国,罗斯牧人就会将他们的牧场拓张至云岭海岸,而你只配做野蛮人的奴隶和马夫!如果没有帝国,永恒天国的鸟人就会把人类、矮人、侏儒、鼠人……一切帝国子民变成随意宰割的实验品,钻研他们永恒的生命和道途!如果没有帝国,阿瓦隆之土上那帮贪婪的精灵就会将你当人看了?是帝国保护你们这些愚昧之人免于兵锋和战乱!”

  赫丝蒂娅振振有词,一个在海上摸鱼的热血青年哪能想出应对的招数?

  他似乎觉得少女说的话是对的,又觉得哪个关键环节出了问题。

  “可那艺些⑵贵龄族…⑶…”⑵格罗陵斯就{要崎讲述(那些他_连篇累四牍背下)来拔的裙暴虐行聊径。

  “我问你,下城区的黑帮、恶丐、成瘾品贩子不是上层人,那他们的恶行就能代表普罗大众么?”

  “呃……不能。”

  “那么,贵族和富商中凭什么就不能有坏人,少量个例就能代表他们全部么?”

  “不……”

  格罗斯再没有之前的神气,他满脑子都是少女之前说的,因为荣冠广场事件4死13伤的数字。

  同一时刻,一只蛾子钻进他的肩膀,随着菌毒被吸收,他此前的意志好似顷刻间坠落谷底,在赫丝蒂娅的打击下不复往昔。

  “自由意志里有坏人。”赫丝蒂娅又开口道,“你以为你凭什么混进上城区不被发现?”

  “呃?”

  “你是秘修对吧?”

  提到秘修,格罗斯终于来了精神,他坚决道:“没错,我是一名光荣的自由战士,就算招致错误的结果,我也相信我们的本意没错。我绝不可能向帝国屈……”

  “秘修之间的战争你知晓么?”

  “秘修……战争?”

  “如果我说,你之所以袭击神像,是因为有其它派系的秘修暗中蛊惑,想要促成自由意志和帝国的全面对立,从而遭致你们的毁灭、和万千庶民的灾难……”

  赫丝蒂娅敲了敲桌子,对格罗斯的心防敲下沉重一击:“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你虚假的幻想,成为世界的罪人呢?”

第一卷:梦想家 : 28.愣头青

  赫丝蒂娅不是过去的那位皇女,对这种毫无价值的愣头青没有丝毫屠戮的欲望。

  杀死他,好让他封圣,成为自由意志的宣传旗帜?

  她才不要哩!

  且不说这事情背后存在蠕虫蛊惑,就算没有蠕虫,一切都是自由意志的选择,赫丝蒂娅也不会下令处决二人。

  必要先污其名,再诛其心。

  格罗斯被赫丝蒂娅问得神情恍惚,他忽然感觉自己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所裹挟——那恐惧并非是对死亡的惧怕,而是他的所作所为,与憧憬背道而驰的痛苦。

  “但凭你们绝不可能悄无声息混进荣冠广场,策划那场恐怖袭击。”赫丝蒂娅轻声道,“为了云顶城民众的安危,但凡你还有一定丁点儿良心,告诉我,谁指点你做这件事的,而你们的据点又在什么地方?”

  格罗斯陷入痛苦的挣扎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正义之举导致四条无辜生命的逝去,也无法背叛与之并肩奋斗的同伴们。

  否则,便是对牺牲者的亵渎。

  “我不能说……”格罗斯嘶嘶地喘着气,仿佛整个人都陷入沉重的压抑中,“你还是,杀了我吧……”

  “帝国追求秩序和公理,我身为帝国皇女,焉能视律法为无物,随意下达处决他人的指令?”赫丝蒂娅和蔼道,“哪怕你罪恶滔天,但我知道你是蒙人蛊惑,那人甚至可能不是你们自由意志的同伴,而是潜伏其中的间谍。你想想看,恐怖袭击除了对无辜者造成伤害,激怒帝国之外,真的有对帝国造成些许损失么?”

  格罗斯一怔,旋即颤抖着身子道:“他不惜为了理想献出生命,怎么可能是间谍?至少我们抵抗过了……”

  “他?”

  “不,我不会告诉你的。”格罗斯说,目光却在囚室的环境乱瞟,显得很是焦躁。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晓一二。我不说,只是在给你最后悔过的机会,你是勇敢的帝国青年,本不应受人利用。”赫丝蒂娅顿了顿,轻声道,“小魔鼠精品巷,对么?”格罗斯瞳孔微缩,尽管他竭力克制自己的震惊,但仍旧让赫丝蒂娅看出端倪。

  果然,那个叫雷恩的少年并非偶然。

  赫丝蒂娅之所以如此猜测,是预设蠕虫挑唆帝国和自由意志全面对立的推断——

  “残暴不仁的帝国审查对贫民窟进行惨绝人寰的镇压,死伤无算”。倘若这成为第二天的报纸头版,势必会激起无穷民愤。

  正常情况下,民愤对帝国不痛不痒,就算自由意志起义,也不过是让高骑士领着铁军下场。但这里面再混入蠕虫的阴谋,就另当别论了。

  她微笑道:“至于你认为不惜献出生命的那人,你如此笃信,就因为他和你在同一间牢房患难数日?”

  “……”

  “我给你时间想一想。”赫丝蒂娅道,“帝国从来不是你的敌人,告诉我你们的据点和组织成员,只要诚恳悔过的,帝国便可以饶恕他们的性命。否则你接触过的所有人,你的朋友、邻居,都有可能被打上叛逆的标签。”

  说罢,皇女便离开审讯室,转而去了隔壁。

  隔壁的叛党囚徒稍微年长些,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胡子拉碴、精神憔悴。但憔悴之余,却用一双鹰隼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皇女,好似要将这美丽少女的血肉一口一口啄下。

  “维纶·克里特对吧,”赫丝蒂娅抽椅子坐下,“你认识我?”

  “……”

  “不配合也没关系,因为你的同伴将你蛊惑他的事情全交代了。包括你们有哪些人、有哪些谋划。”

  “不可能,我知道里尔的性格,他不可能向你屈服——”克里特下意识出口反驳。

  “正常情况下不会。”赫丝蒂娅看着克洛伊的蛾子停留在克里特的头顶,微笑道,“但他若不再被蛊惑混淆是非,立刻就知道该投靠谁。”

  克里特压低声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赫丝蒂娅注视对方。

  维纶·克里特在魔女之书中呈现的灵性较为怪异,那是弯曲的螺旋状利刃,表面沾染着虫子的卵,但并不像蠕虫那般充满扭曲道途的强烈蛊惑,只是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这感觉就好像是他在驾驭虫子,而非虫子操纵他,而且,他也不似完全扭曲的秘修、成为了蠕虫本身。

  因此赫丝蒂娅立刻确定,维纶·克里特绝不是普通的自由意志成员。

  他并不强大,但至关重要。

  “你不好奇他跟我说了什么?”赫丝蒂娅问。

  “……”克里特沉默片刻,终究忍不住被牵着鼻子,“里尔说了什么?”

  赫丝蒂娅看着他的眼睛,黝黑的眸子,像是充满引力的深渊。

  他并没有因为蛾子的入侵而出现情绪上的变化,一直很稳定,好似波澜不惊的深潭。

  这家伙笃信格罗斯不会屈服,是对同伴的信赖,还是单纯笃定菌毒的效果?

  他知道蛊惑的存在。

  赫丝蒂娅立刻做出判断。

  “从他加入你们开始,到接受执刃的垂青,再到对秘修道途的涉足,他所经历的你们的一切我都知晓,包括你们的秘密基地。”

  “格罗斯不可能知晓他见过的是执刃——”克里特话一脱口,陡然哑住,他阴沉问道,“你为何知晓执刃见过他?”

  因为这是公示在论坛中的自由意志传统。

  赫丝蒂娅眯眼微笑,高深莫测。

  真正成为秘修的自由意志成员并不算多,每一位刃修都得参拜六执刃之一,成为他的门徒。

  格罗斯·里尔还未成为正式的刃修,但已经踏上梦宿,有了刃修的气象。说明他一定与某一执刃有过接触。

  可问题在于,被执刃所注视的人,为何还会遭受菌毒感染,面临蠕虫的蛊惑?

  难道执刃与蠕虫有合作?

  这不可能……

  赫丝蒂娅下意识否认这一念头,却又觉得,这似乎是最合理的答案。

  “因为他已经对你们的目的产生怀疑。”赫丝蒂娅意味深长地说道,“与蠕虫合作,别的执刃知晓你们的所作所为么?”

  克里特扣在桌子上的十根手指蓦然攥得紧紧的。

  “不,格罗斯不可能知道——”克里特眼珠不满血丝,猩红而狰狞。

  他深知这条消息透露出去,会招致怎样的灾难。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但如果我说,他与你关在一间囚室只是迷惑你的假动作,而他早在警局监狱时便投靠了我们,你又作何反应呢?”赫丝蒂娅掰着手指头,姿态悠然,“你以为劫狱的那帮人为什么会失败,你以为我又是从哪儿知道你们执刃的情报?”